中国荔枝的文化魅力
荔枝是典型的亚热带常绿果树,主产于南、北纬17°-23°的两条狭长的生态气候带内。当前中国的荔枝栽培,分布于广东、广西、海南、福建、台湾、四川、重庆等地,面积超过55 万公顷,约占全球总面积的80%。荔枝不仅是南方地区代表性的经济作物,还是中国文化底蕴最为深厚的果品之一。历史上,中国人给予了荔枝“百果之王”“ 果之牡丹”“仙果”“佛果”等美称,创造和积累了丰富多元的荔枝文化资源,值得深入系统地加以整理、研究。
中国原产,广东、福建荔枝最负盛名
荔枝原产岭南地区,迄今已有2300 多年的栽培历史,孙吴时期朱应的《扶南记》就有“荔枝始传于汉世,初惟出岭南”的记载。历史上,岭南、巴蜀和闽中是主要的荔枝产地。岭南地区的荔枝最早进入文献记载和成为皇家贡品。最迟于西汉初年,荔枝传入蜀地,至唐代川荔的名气达到了顶峰,宋代官修大型本草专著《证类本草》就有“蜀中之品,在唐为盛”的评语。约在三国至西晋时期,荔枝传入福建。唐代后期,闽荔开始崛起,至宋代福建成为了最可称道的产区和主要贡地。到了明末清初,随着增城挂绿、新兴香荔、尚书怀等名种的声名鹊起,广东荔枝的地位大幅提升,闽粤之间的“荔枝之争”进入白热化。依据宋代蔡襄《荔枝谱》的记载,当时福建的荔枝制品就已远销至“新罗、日本、流求、大食”等国家。中国荔枝栽培的外传始于17 世纪末,最早是与云南接壤的缅甸。百年以后陆续传播至了印度、尼泊尔、孟加拉国、泰国等亚洲国家。鸦片战争后的半个多世纪,来华的西方传教士、植物猎人及华南地区的海外移民又将一批优质荔枝品种引种至了澳大利亚、美国及一些欧属的殖民地。目前,全球种植荔枝的国家已经超过30 个。
种质资源丰富,有一批著名品种
荔枝是中国古代品种数量最多的果品之一,首先是因为荔枝变异性较大,二则是因为古人有多种命名法,大致包括果实(或果核)形态与大小、果皮颜色、培育者或引种者姓氏、树木生态分布特性、果实气味或口感、成熟时间等若干命名办法。北宋时期郑熊的《广中荔枝谱》记录了玉英子、焦核、沈香、丁香等22 个广东品种,蔡襄《荔枝谱》、曾巩《荔枝录》分别记录有32、34 个福建品种,稍晚成书的《增城荔枝谱》更是说增城县的品种有百余个。明代徐《荔枝谱》记录有103 个品种,清代吴应逵《岭南荔枝谱》有74 个品种,1921 年广东常见的荔枝品种有49 个。新中国成立以来,科技人员新培育品种38 个,目前国家荔枝种质资源圃收集保存的种质有400 余份。各品种之中,陈紫、挂绿、新兴香荔、宋家香、状元红、将军荔、十八娘、糯米糍、黑叶、绿罗袍等在历史上都留有较高的评价,如:福建莆田的陈紫被蔡襄赞誉为“色香味自拔其类,天下第一”;清初年的朱彝尊则尊崇粤荔,称赞增城的挂绿为“荔枝之最”;新兴香荔和糯米糍历史上分别有“荔中神品”“岭南第一品”的美名。
遗产类型多样,根植于民间
虽偏居南方少数省份,但从面积来看,荔枝是我国第五大果树,仅次于分布更广的柑橘、苹果、梨和桃。荔枝树没有毁灭性病害,在许多产地均有一定数量的古树存留,成为了地方农耕历史的“活见证”。一些产地或因为曾是贡地,或因为拥有著名品种及树木,或因为保留有成规模的古树群,使得荔枝文化成为了重要的旅游招牌,如增城的挂绿园、新兴的六祖手植千年古荔、高州的贡园、莆田的宋家香千年古树、灵山的千年古荔树、四川和重庆的荔枝道等都是颇具知名度的观赏点。荔枝民俗方面,代表性的有荔枝节(又称作荔枝会、荔枝社日)、春分拜荔园、拜荔树、荔枝红送丈人、唱荔枝、赌荔等。清代在广东,“有开荔社之家,则人人竟赴,以食多者为胜,胜称荔枝状头”;在福州西禅寺,“啖荔诗会”已有400 多年的历史。古代荔枝的加工制品以荔枝干、蜜浸荔枝、荔枝酒为主。唐代长安的“荔枝烧”是酒中珍品,白居易的诗句“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春”写的就是荔枝酒。荔枝树是制作家具、农具、船只的上等木材。美国传教士香便文(Benjamin C. Henry)1882 年考察海南时就注意到,野生荔枝的果实不堪食用,但木材非常珍贵。荔枝树是华南地区重要的绿化树种,清中期文人黎简就说:“东粤问园亭之美,则举荔枝以对。”
深得文人偏爱,有广泛的文化影响力
荔枝美味却难以保鲜,使得地处中原的文人们垂涎不已,再加上两千年进贡史包含有诸多典故,从而让荔枝成为了古代文人钟爱的创作题材,留下了大量的文学艺术作品。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史上最早提及了荔枝,东汉王逸的《荔枝赋》是第一首荔枝题材赋作,南朝萧梁时期刘霁的《咏荔枝》是第一首荔枝题材的诗作,唐代张九龄所作的《荔枝赋》有力宣传了广东荔枝。自唐中期始,文人们“步王(王逸)踵张(张九龄)”,荔枝文学得以长盛不衰。据不完全统计,宋代荔枝题材的诗歌有近250首,明代有300 多首(组),均以福建作品为最多。据明代宋珏《荔枝谱》记载,品荔季开始后,文人们成立“荔社”,轮流主事一天,负责提供荔枝三千颗与组织诗文创作。至清代,荔枝文学创作的中心由福建转移至了广东,清末年广州举办的一次荔枝雅集收到的诗歌就超过一千首。在绘画作品方面,白居易曾命画工绘成《荔枝图》,迄今所见最早有荔枝画传世的画家则是宋徽宗。历代荔枝专著是荔枝文化最集中的展现,北宋至清代道光年间就有超过十五种荔枝谱问世。美国园艺学家高鲁甫(George W.Groff)1921 年出版的英文著作《荔枝与龙眼》大篇幅地向西方世界介绍了中国的荔枝文化,并刊载了蔡襄《荔枝谱》、宋珏《荔枝谱》卷一《荔社》的英译版。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农耕文化、农耕文明是中华民族对人类文明的重要贡献,是乡风文明的根和魂,不仅不能丢,而且要不断发扬光大。厚重的荔枝文化是中国农耕文化中的一颗璀璨明珠,值得大力去保护和宣扬。学术研究方面,荔枝文化的研究尚有诸多空白,应在历代荔枝专书、文学作品、外传历史、古树保护、相关非物质文化遗产等领域实现突破;重视田野调查,进一步发掘和整理深藏于民间的荔枝文化资源。遗产保护方面,各重要产地继续推动中国及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相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工作,以保护带动文化资源的活化利用。科普宣传方面,利用现有学术积累,编写形式多样的科普作品,进而通过各类宣传媒介加以推广;推动重要产地荔枝博物馆(包括生态博物馆)的建设。
文:赵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