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时，尽地力

　　引——

　　《茶山历代碑刻》于2018年9月出版，收录元代至民国的80通碑刻。茶山历代碑刻有很多关于农业的记载，如《宋朝奉大夫知南雄州初祖考巨山陈公太府君之墓》（1757年）载南宋末年塘角陈氏始祖巨山公“偕四子避隐于东莞，见其山水清秀，乃择地置田，筑室凿池”，《菊隐公世行》（约1594年）载元朝时下朗七世祖菊隐公“家故丰饶，娶何孺人，益奁田三顷，岁课童仆，租入致赀巨万”，《谢氏四世祖存耕府君暨配陈孺人墓志》（1607年）载元末明初南社谢氏四世祖存耕公“以世明农也，号存耕”。

　　其中三通明代茶山碑刻，与茶山农业尤有密切关系。《故处士吴公孺人梁氏墓》，立于明成化三年（1468年1月），以优美的文笔记载了茶山人吴弘政的农业生产活动及“顺天时、尽地力”的农业思想；《守澹遗嘱记》，立于明嘉靖壬午年（1522年），详细记载了守澹公多达35项的田产，足见其农业经营规模之巨大；《百岁翁社田自述碑》，立于明万历乙未年（1595年），除了记载社田公的多项田产外，还记载社田公曾经从事“船香珠户”（用船贩运莞香并充当下海采珠的珠户）并被选为万历年间东莞县丈量田地的“公正”。

　　本文就《故处士吴公孺人梁氏墓》碑刻略作阐述，浅薄、错误之处，敬请方家见谅、教正。

　　“明故鹤林处士吴公墓志铭”碑现存南社村，立于成化三年（1468年1月），高62厘米，宽45厘米。碑文记载了吴弘政的生平，着重写其孝友、治农圃，尤其歌颂其治农圃的功绩。撰文者为丘濬，明代著名的思想家、史学家、政治家、经济学家和文学家，官至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丘濬撰本碑文时为翰林院侍讲兼修国史。

　　丘濬“以经济自负”，在本碑文中，可窥得其重农的经济思想。丘濬认为取消“孝弟力田”（汉代察举科目，提倡孝悌和以农为本）非常可惜（“自孝弟力田之科废……而风俗日趋于浮华，可叹也哉”），不然，以吴弘政这样致力于农业生产并取得成绩的人，在古代是可以获得官职的（“使生当二科未废之前，殆必有以”）。

　　据碑文，吴弘政壮年时在各地经商，回到故乡后，一直从事农业生产，直至去世。吴弘政不是普通的农民，他是有“童仆”的，而且很勤劳（“日课童仆”）。吴弘政以“顺天时，尽地力”的农业思想作为指导（《淮南子》：“上因天时，下尽地才，中用人力，是以群生遂长，五谷蕃殖。”《齐民要术》：“顺天时，量地力，用力少而成功多。”）在具体的农业生产中，吴弘政十分注重农业技术，开垦、种植粮食蔬菜树木、施肥、灌溉等生产活动（“垦辟树艺，蔬植粪溉”），能做到“咸尽其理”。因此，吴弘政的家里渐渐富裕（“用是家日饶裕”）。

　　碑文除了记载吴弘政“治农圃”，也记载了他孝敬父母、友爱兄弟、惠及宗姻的事迹，记载了他的众多后代。从碑文中，我们可以窥得明代茶山农村的一个理想的缩影：农民们致力于农业生产，种植各种农作物，有较高的农业生产技术，孝顺父母，儿孙满堂，亲属相助，社会和谐。

　　碑文文笔流畅，阐述观点鲜明，刻画人物形象生动，诚为散文、韵文佳作，这是不负丘濬“明代著名文学家”之名的。

　　故处士吴公孺人梁氏墓碑文

　　明故鹤林处士吴公墓志铭

　　赐进士翰林院侍讲兼修国史琼台丘濬撰文

　　赐进士第大中大夫福建左参政致仕惠阳吴高书篆

　　自孝弟力田之科废，而士之椎鲁少文者，往往不能自见于世，而风俗日趋于浮华，可叹也哉！吾广南之宝安，有鹤林翁者，质实之士也。生而天性孝友，甫三岁失所怙，即哀恸如成人。及其长也，恒以不逮事父为憾。笃于事母，晨昏之间，承候颜色惟谨，甘软之物，意欲即至。母殁，哀毁柴立，葬祭一依古礼以行。年既艾，遇忌日，犹悲戚如新丧然。事其兄如父，怡怡相周旋，未尝有违言忤色。壮年尝出客四方，虽以商游，而意不在利。迨其倦游而归也，治农圃，以为终焉计。日课童仆顺天时、尽地力，垦辟树艺，蔬植粪溉，咸尽其理，用是家日饶裕，惠及宗姻，凡乡邻有所困乏者，趋而归焉，无不得其所欲。於乎！若翁者，使生当二科未废之前，殆必有以，取世资，著功烈，以自效于当世，不苟然矣。翁姓吴氏，讳弘政，字用宣，鹤林其别号也。其先南雄人，有讳贤者，始居东莞之员头山。高大父讳华，曾大父讳哲卿，俱不仕。大父讳善夫，仕为本府之番禺主簿。父讳功茂，乡称善人，母谢氏。翁娶梁氏，有淑行，先翁二十四年卒。子男三人，曰宗，曰义，曰诚。女四人，林仁茂、陈纪、刘祖、叶信，其婿也。孙男九人：瑽、璨、瑢、珣、琏、珤、琚、矩、准。曾孙五人：世英、世亹、世裕、世宽、世祚。翁生于洪武辛酉十月初八日，终于成化丙戌三月十九日，享年八十有六。宗将以丁亥年十二月庚申日，葬翁夫妇于椿山未坤向之原。介其乡人朱君忱求予铭。铭曰：

　　士生于古，易以自见；今也不然，匪文弗炫；有伟一翁，不文而质；躬天之性，尽地之力；古科不兴，老死遐方；政施其家，名留其乡；位则弗阶，寿则多有；铭以昭之，永世不朽。

　　成化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孝男宗、义、诚立石

　　文：陈贺周